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消息,7月份,我们在上海看了一场虚拟偶像的演唱会,当葱色头发,扎着双马尾的初音未来出现在舞台上时,梅赛德斯奔驰中心的场馆内气氛沸腾翻滚,粉丝们都站了起来。他们穿着印有初音未来图案的T恤,手举着荧光棒,随着音乐齐唱和摇摆着身体。这种狂欢的场面,与一个月后我们在北京鸟巢看五月天乐队演唱会时,别无二致。机器换人会在偶像这个领域里发生吗?是我们本能的一个好奇。
人类围绕着偶像唱跳狂欢,是几乎跟进化一样久远的天性。
社交媒体上,还爆发了周杰伦粉丝和蔡徐坤粉丝的“超话”大战。整个夏天,我们都在被偶像迭代的碰撞所牵引。
魔幻的是,没有人在讨论两个歌手作品的音乐性和艺术性,而是化身“数据工人”不断刷高虚拟的数字,来证明自己的偶像很红。除了粉丝的代际差别,偶像迭代本身是否有内在的逻辑或者规则的变化,是否有某种公式,只要符合这些条件,真实或者虚拟的人物,都能成为偶像站在舞台中央?
才华本来是个性化的、不可复制的,但在需求多元化的今天,偶像工业所做的,似乎正是在大批量复制本来个性化的偶像特质。于是,就有了我们这一期封面故事对偶像行业的探讨。
作品对于谁有资格站到舞台的中央当然很重要。张熠明15年来专注做演唱会,合作过罗大佑、李宗盛、陈奕迅、周杰伦,TFBOYS等各个时代的明星。他说:“一场演唱会有两个半小时,首先要有足够数量的歌撑得起这个时长。如果再考虑到演唱会的魅力在于狂欢,就必须有歌手和观众的大合唱。那么,这个歌手要起码要有5首能传唱的歌曲。”他把能容纳10万观众的鸟巢看作是演唱会的顶级场馆,能撑得起这个票房,不让演出商担心亏损的,华语乐坛有四个:张学友、陈奕迅、周杰伦、五月天。他们每个的作品里找出10到20首经典歌曲非常容易。
周杰伦们的出道是专辑的结果,而蔡徐坤们从茫茫人海中被知晓姓名,本身就是流量聚合的结果。他成名于爆款节目《偶像练习生》。两代出道逻辑完全不同的人,粉丝却不眠不休地比赛刷数据,是因为粉圈文化成了流量时代的助燃剂。更重要的是,它把流量、粉丝和数据结合在一起,让娱乐行业看到新的增长可能。
有各种商业设计,来鼓励粉丝给偶像花钱。粉圈文化让花钱数额成为粉丝话语权的依据,这点又成了对偶像商业价值的衡量。它形成了一个闭环,最多的应用是在营销领域。商家们对明星的投放,用品牌和销量的双重绩效来检验效果,甚至直接给粉丝布置购买任务。当明星没有完成某个阶段的代言任务时,还出现过商家发微博官宣任务失败,号召粉丝去冲下一个任务的事件。
即便是传统的代言,关注点也聚焦在对业绩的提升上。8月1日,Prada公布了上半年的财报,它在远东地区销售额下降4%被财经媒体拎了出来,跟选蔡徐坤为代言人并列在一起说事。其实财报只统计到6月底,给蔡徐坤带货的时间只有1个月。它说明蔡徐坤粉丝肩上的担子很重,他们的消费扛着如此知名的奢侈品牌财报的一个篇章。
能搅动热搜榜,还能让营销行业发明新玩法的粉圈市场到底有多大?AIO是一家利用数据分析、行为学习和语义理解对粉丝群体进行分析的公司,创始人闻泰麟说:“我们对社交媒体用户的行为和内容进行大数据分析之后,有追星行为的ID大约有1.3亿,女性比例高于70%。”这些粉丝钱袋子的深度,就是粉圈市场的容量。
至此,偶像在中国被叫了很多年,它其实是个新行当,或者为了避免歧义应该叫做流量明星。觉醒东方的创始人纪翔做过李冰冰十年的经纪人,他说:“偶像相对应的是粉丝经济。‘四旦双冰’,黄晓明和陈坤,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们。可是,不会有粉丝跟着坐飞机,下飞机围堵。跟飞机、代拍,各种饭圈文化形成了产业,这些是往偶像层面走的。”
2018年4月13日,Nine Percent 组合现身街头玩游戏,引众多粉丝围观。(Mega Agency 摄/ 视觉中国供图)
偶像市场正处于初级阶段,很焦躁。偶像制造端,也就是经纪娱乐公司,对偶像的可控性有强烈的诉求。最好有无论多红,都不会解约、不会涨价、情绪稳定不罢工,不会有绯闻、不会崩人设。他能够做娱乐制造机的一颗螺丝钉,永远零差错地运转,那么,它本身只能是机器,虚拟偶像。
虚拟偶像虽然主阵地在二次元文化里,可都在寻找出圈的时机。而像爱奇艺这样的流量平台,也推出了自己的虚拟偶像厂牌RiCH BOOM。回想一下蔡徐坤们出道的经历,他们作为默默无闻的练习生,参加了综艺节目《偶像练习生》,相当于进入到流量池中,最后成为流量的聚合。偶像制造的一大原则就是到流量汇聚之地,持续不断的曝光。爱奇艺可以把同样的综艺平台和流量支持提供给RiCH BOOM。
爱奇艺原创的虚拟偶像
蔡徐坤唱道:“谣言在黑色里游走,这邪念多可笑。把冷眼都搅碎一口口吞下去。慢悠悠游过去这趟浑水。……不愿做任人摆布的棋子。”可娱乐行业的真相是,内容生产的规律,商业变现的规则,甚至粉圈文化就像万有引力一样,每个人都身在其中,无人能冲破。
为了梳理这条新的偶像供应链,我们采访了经纪公司老板、爆款节目的制作方、数据分析公司的创始人、营销投放公司的高层,他们是这一盘精彩游戏的规则的制定者。中国的练习生早期受到韩国影响很多,我们采访了歌手陈梓童,她曾经在韩国做练习生和出道,作为一个成熟的歌手,她从专业的角度比较韩国练习生的优势和不足,中韩的差异。
《偶像练习生》节目现场
我们也采访了大量的练习生,他们有些还在等待出道的机会,有些是机会来临没有出道成功。他们十几岁就离开家庭,闯荡在偶像江湖,高强度的训练,遇到靠谱或者不靠谱的公司,希望燃起又破灭。他们的故事是这个冷峻又高速运转的流量机器里的人情味,他们的眼睛也带我们看到光鲜背后,这个行业的蛮荒和艰辛。
参加练习生选拔的小女孩从舞蹈室门口经过时,被女团“TGK101”成员们的舞蹈所吸引。(丁刚 摄/ 视觉中国供图)
我们同样关注虚拟偶像,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讲,这可能是比流量明星更为遥远的概念。机器换人在不少生产领域都已经在发生,可偶像是一种跟人类情感相关的存在。人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全息投影?我们为什么需要虚拟偶像?探索它的过程,其实是让我们深深思考,人类与偶像之间的情感模型是什么,人类的情感从何而起又投向何处。
我们也采访了《战斗吧歌姬!》的制作公司和虚拟偶像直播平台。中国已经拥有一流的动画技术和动作捕捉技术,这是虚拟偶像得以存在的基础设施。可让真人像爱蔡徐坤一样,爱上虚拟偶像,还需要研究人性,研究人性被打动的规律。各个虚拟偶像的公司都在探索,造人设,造虚拟偶像的世界观,让它们的故事、传递出来的情感和价值观能打动人。像真人娱乐经纪公司一样,虚拟偶像公司也要做粉丝运营,甚至是更要人有参与感和互动性。持续生产优质内容,是虚拟偶像面临的最大的问题。
《战斗吧歌姬!》
既然它是一个关于偶像制造的封面,大家一定关心,走红的公式是什么。其实,无论真人偶像还是虚拟偶像,都要共同面对一个娱乐圈之谜。所有采访对象都讲了同样的话:“小红靠捧,大红靠命。”外貌、天赋、机遇、大制作等等都是爆红的因素,可其实还能举出更多的反例来证明,没红。
2018 年11 月18 日,厦门2018 次元文化节“麟犀之夜”全息演唱会,虚拟少女偶像组合“麟& 犀”在演出。(视觉中国供图)
谁能站在舞台中央接受人们左手荧光棒,右手智能手机的欢呼,是门玄学,这也是人类情感的珍贵之处。
原标题:蔡徐坤们会被虚拟偶像替代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