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班公湖里洗过澡,界山达坂撒过尿,死人沟里睡过觉。”喜欢骑行的人大多听过新藏线上这句流传已久的话。
新藏公路是新藏线之一(新藏西线),编号G219,北起新疆喀什,南至西藏日喀则拉孜,是世界上海拔最高、条件最苦、路段最艰险的公路,途中需翻越5000米以上大山5座,其中最高的红土达坂海拔高达5380米。此外,全线几乎所有路段均为高寒缺氧的无人区,常常数百公里不见人烟。
一人一车穿越新藏线,是很多年轻骑友都不敢做的事,但近日,成都一支平均年龄61岁的“老年”骑行团刚从这条“堪比蜀道难”的路线骑行回来。
不仅如此,还“额外”骑行了一段2000多公里的青藏线,全程近5000公里,耗时两个月。这支成功骑完全程的骑行团中,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68岁。
骑行团在无人区
唯一一位骑完全程的女性剃了光头
下决心做就必须拿下
“周三骑行团”最近沸腾了。比每周三例行的骑行活动让群里的骑友更关注的,是刚刚从西藏归来的四个“远征军”。
7月1日,一支8人自行车骑行团从成都坐火车到喀什,从喀什出发,用自行车骑行到拉萨,再骑行至西宁,最后从西宁坐火车回到成都,耗时整整两个月。在这段行程中,骑行团需要翻越10来个5000多米的垭口,穿越约400公里的无人区。一整圈下来,真正做到全程不打车、路线不清零的只剩4人。这4人就是“周三骑行团”里的4位骑行爱好者。
骑行团最开始有八人,最后四人完成全程
赵丽娟是此次骑行活动的组织者,也是唯一一位骑完全程的女性。“只要下决心开始做,就没想过不行,再难也必须拿下。”
赵丽娟今年49岁,12年前因为母亲生病,从香港回到成都,一直待到现在。赵丽娟是自行车骑行的狂热爱好者,她的朋友圈,几乎所有内容都与骑行有关,7月1日至9月1日,她更是把每天的骑行情况都以日记的形式发布在朋友圈中。
赵丽娟是从2013年开始喜欢上自行车骑行的。那一年,她自驾到丽江游玩,途中遇到一位成都女骑友,当时她并不相信对方是以骑自行车的方式到了丽江。后来回到成都,在这位骑友的影响下她也爱上了这一运动。
从最开始的一天骑行20公里到成都周边区域都很困难,到后来路程逐渐加码,如今,有6年骑龄的赵丽娟几乎用自行车走遍了全国。
赵丽娟
此次骑行路线是赵丽娟多年来的骑行梦想,四年前她就曾花费2万元买好装备试图挑战,但因种种原因搁浅。直到今年,赵丽娟终于找到另外7位愿意同行的骑友,这段近5000公里的征程,也是她骑过最远、耗时最长的路线。
这条线是赵丽娟心中一个执念,尽管没有走过,但她早已对这条线上的每个站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,“连做梦都会常常梦到”。
出发前,赵丽娟将她一头短发剃光,因为听骑行前辈说“上面缺水,很难找到多余的水洗头”。从整个行程来看,因为“全程都按骑行前辈的攻略走完”,又很熟悉路线,所以“比较顺利”。
赵丽娟在新藏线上海拔最高的红土达坂
事实上,在长达两个月的骑行过程中,约有一个半月的时间,一行人都处于平均海拔4500米高寒缺氧的环境中,骑行途中遇到逆风、头顶暴风雪也是常有的事。由于条件艰苦,“有热饭吃、有房睡已经是豪华待遇”,赵丽娟和其他队友一样,常常是不洗脸、不洗脚,关掉手机就缩进藏族同胞家中充满酥油茶味道的被窝里睡觉。
骑行团在无人区
在穿越新疆境内的无人区时,因为没有补给,骑行团每人每天都要带上水、干粮、帐篷、灶具等,每人基本都要在原本12公斤左右的负重上,再额外增加约6公斤的负重。根据点位距离不同,骑行团一天最少需要骑行47公里,最多一天要骑行近200公里。
这段时间,赵丽娟一行几乎每天都是六七点出发,下午两三点到达站点,收拾妥当后再用手机记录下这天的骑行情况,再关掉手机储存电量。因为“吃得下苦,能吃能喝”,全程下来赵丽娟只瘦了2斤。
“除了有体力和装备,有毅力,是战胜这条线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。”赵丽娟告诉记者,今后会更多地计划短途骑行,因为想多陪陪年迈的母亲。
骑行团在途中
68岁的骑行者
最困难的是顶着豌豆大小冰雹前行
68岁的周谦尧是此次骑行团里年龄最大的一位。8年前,受40多岁热爱骑行的女儿的影响,他踏上了骑行之路。
周谦尧是成都本地人,身材精瘦。“报名的时候我还是有点‘虚’,因为没骑过这么长的距离,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。”周谦尧说这句话时拿出了由西藏阿里地区旅游发展委员会颁发的“新藏骑行证书”,指着证书背面一个个有着官方认证的打卡点说,“我自己也没想到能完成,心里还是很骄傲的!”
骑行团抵达可可西里,从左至右依次为周谦尧、赵丽娟、魏国平
早在两年前,周谦尧就有了征服新藏线的想法,但那时没攒够勇气,也找不到同行的人。彼时,他已骑行过云南、湖南、广西、海南等地,“走遍了半个中国”,还在2014年成功骑完“318川藏南线”。
提及两个月征程最困难的时候,周谦尧眯着眼回忆片刻答道:“没有特别困难的事,只是吃住很不方便。”
周谦尧告诉记者,两个月的行程中,除了常吃夹生饭和不合胃口的食物,搭帐篷睡野外和睡旅馆是最困难的事。“那时候是睡10人一间的大通铺,我们都是穿着冲锋衣直接睡,拉链拉到头,还要把帽子戴上,只露嘴鼻眼出来。被子味道实在太重,但又太冷,只能先把被子放到心口位置,待稍稍习惯了再慢慢往上拉,很久才能睡着。”
骑行团抵达长江源,从左至右依次为赵丽娟、周谦尧、魏国平
除了恶劣的吃住环境,让周谦尧印象深刻的,还有一段风雪路。
那天下午,风雪交加,周谦尧一行沿着狮泉河往下,豌豆大的冰雹“乒乒乓乓”砸在脑门上,此时他们距离下一个站点还一有段约20公里的下坡路。“不知是太疲惫还是其他原因,意识很清醒,身体却不受控制飘忽不定,我只能咬着牙、眯着眼,迎着风雪和冰雹,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,因为稍不留神,就有可能摔下去。”回忆起这段经历,周谦尧说“就像是做梦”,但总算有惊无险。
扛着自行车翻越5600多米垭口
最美味的食物是“开水”泡的泡面
“当我掀开泡面盖,混合着泡面香味的蒸汽扑面而来,这才是熟悉的泡面味道。”回忆起两个月的骑行史,61岁的魏国平记忆最深的,是在8月底回到2200米海拔的西宁那天,用100℃开水冲开的泡面味。
“那才是真正的浓汤味。”事实上,魏国平在这两个月里共吃过10余次方便面,每次都是同样的品牌、同样的口味,但由于海拔高、沸点低,水连佐料包都化不开,“面是硬的,没有香味,吃到最后面汤都是清水”。
魏国平有一个刁钻的胃,解决一路上的吃对他来说是最困难的事。吃不下一顿饱饭,为保证体力,他只能买红牛等运动功能型饮料作为补充。两个月下来,出发前有73公斤的他,回来后只有64公斤。
这段时间,魏国平最高负重有30公斤,彼时他在海拔4800米以上的无人区,身上带了两人份的帐篷、睡袋、食物等补给。但在他眼中,这30公斤的负重,还比不上在翻越冈仁波齐一道垭口时,带上的一辆自行车的重量。
7月25日凌晨3点,魏国平一行趁黑出发,他们的目标是冈仁波齐一道5600多米的垭口。其他队友都是徒步,以为有公路上去的魏国平却带上了自行车。刚骑行了不到一公里,好日子就到头了,魏国平只能推着自行车上山。“路势很陡,全是乱石子”,很多时候他只能扛着自行车走,走一段,停下来歇一阵。翻过垭口那一刻,魏国平“自己都佩服自己”,因为“没想到垭口这么高”。
扛着自行车站在垭口上那一刻,距离魏国平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山地自行车已过去近11年,这却是他11年骑行史上走过最艰难的一段路。翻越冈仁波齐是他11年来的愿望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,“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”。
“骑行时心是自由的,它可以让我走得更远,看得更多。我会一直骑下去,直到我骑不动那天为止。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。”魏国平说。